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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就以一個很13的形象出現過了…… (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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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就是對了。

狠狠咬了唇,徹底地將他納了進來。

括羽俊秀臉龐上盡是隱忍之色,額際鼻尖都滲出細密汗珠,死死地盯著左鈞直幾乎是半吼著道: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!”

左鈞直已經疼得眼中水湧成潮,渾身發顫,手指掐在他勁繃如鐵的肩背上,抖著聲音強辯道:“難道你不想要?反正木已成舟,你看著辦吧!”

你看著辦?

還一副大義凜然、“反正我就會這幾招後面你自己來”的任君宰割的模樣,真是恨得他牙根發癢。

她雖見過風月,寫過風月,看似大膽無忌,可是她實際上有多規矩多保守,這麽多年他再清楚不過。

可是自文淵閣初見,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喜歡被她碰觸和觸碰她。裹著一張小太監和小弟弟的羊皮,他得手過很多次,每次都讓他心中得意得想像小老鼠一樣吱吱叫。待到兩人表明了心意,他終於可以明目張膽地輕薄她,可他也知道她的底線在哪裏,從不逾越。

天曉得她有多害臊——不過他也愛極了她的害臊。讓她習慣他的親昵已是用了很久,而讓她主動親吻他一下,更是得連哄帶騙。

可是,這種時候,這種地方,這種有今日無明天的處境,她竟然傻裏傻氣地把自己給了他,仿佛是一次自暴自棄的絕望紀念。

這怎能不讓他生氣。

可是看到她疼得楚楚的樣子,伏在他懷中柔弱不勝的暖玉身軀,他刻意麻木起來的身心又開始變軟,心底對她的渴望又開始瘋狂叫囂。

他正在她裏面。她柔軟而又緊/窒地裹纏著他。好似浸在了熱水裏,熱浪一波猛似一波地襲了過來。他急促地喘息,雙手撫上她膩滑如脂的身子,尋了她的嘴唇親吻,“還疼麽?”

左鈞直輕輕動了動,便又覺得他身子一陣僵。自然還是疼得鉆心,但她更害怕時間久了令獄吏生疑,只盼著這一場折磨快些兒結束,便怯怯然搖頭。

括羽輕托著她的腰臀和背,將她輕輕放倒在石床上。石頭的涼意透過薄薄的毯子侵入她的肌膚,令她身子不自覺一縮。晶瑩的汗珠自他鼻尖兒滴落在她雪白面頰上,他聲音沙啞,溢著濃濃的欲望,“姐姐……你放松些……你這樣絞著我,我也很疼……”

她閉著眼,深吸著氣,盡力放軟了身子去接納他,卻覺得他開始緩緩動作了起來,身下愈發被撐得脹痛無比,然而又開始發癢。他進來時她覺得酸疼難忍,可退出時,又是失卻一切的空虛難耐。這兩種強烈的感覺和情緒交織碰撞,讓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淌了出來。

括羽見她又哭,遲疑著緩了動作,她勾下他的脖子泣不成聲:“……我錯了我錯了……括羽……我太喜歡太喜歡你,不想你死啊……”

括羽一怔,恍然明白了她為何能來見他。

皇帝是打算要他死了。

所以葉輕放了她進來。她本想以此和他訣別,卻發現她根本不想同他訣別。

他又何嘗不是這樣。

一次次地萌生死志,卻一次次在見到她時一潰千裏。

仇恨是苦,愛欲更是苦。

她這般美,這般好,一生一世、萬生萬世只合該為他一人占有,方才還說得出讓她嫁人生子,現在才知根本無法容忍別人染指。

愈是愛,愈是恨。按著她的馨軟將她釘死在石床上,一次次粗暴地貫穿她,看她疼得皺眉、死死地咬著唇不敢叫出聲來,卻綻出一身令大羅神仙都會動心的媚姿瑰色。死一般的快意起於電光石火,恣肆於怒海狂濤,他低吼了一聲,激烈地撞擊了數下,正要抽身而出,不料她擡腿伸手,將他死死絞住不放。

時機一瞬即逝。

竟然一連兩次著了她的道。括羽終於是怒火沖天。

左鈞直翻身下地整衣,卻雙腿一軟跌倒在地,被括羽一把撈了起來。

“這是什麽意思?你難道還想給我留個後不成?”

左鈞直掙開,跑到他無論如何夠不到的角落,低垂了眉眼匆匆打理好衣裳和假妝,不敢多言去激怒那個已經扯著金剛鏈暴跳如雷的男人。

“不懷上便罷了,若真懷上,你不是找死嗎!”

左鈞直不敢多看他一眼,拎了藥匣奪門而出。

☆、君臣角力

天朝常例,春節有三日的假,初四上朝。

皇城根下寒風凜凜,巨大鑲金燈籠高高懸掛在城樓之上,為深冬拂曉亮起一抹暖色。

寅牌將末,午門外已經陸陸續續聚滿了手執笏板準備上朝的文武官員。

眾官新年初見,彼此都在熱熱鬧鬧地相互恭賀新禧。

聲音忽的淡了下來,無數道目光匯聚向濃密大霧中漸漸現出全身來的一道白影。

白綾衫子如照月光,蔥白米色的素凈長裙水波曳地,一幅長而寬的青綾束出不盈一握的纖纖楚腰。青絲未挽,流瀑般長長垂至膝彎。兩綹烏發順著胸前曲線柔曼彎曲,尖尖發梢隨著步伐的輕移輕晃,似是勾進了每個人的心裏。

面不敷粉,卻細白如珠玉。唇未染朱,櫻色淺淡卻動人。眉色難得地淺淺描過,翠羽一般斜飛入鬢。

極素凈的一身打扮,不艷,不嬌,甚至沒有一絲所謂麗人那種姣花照水弱柳扶風的柔美。

人們只是心中平平生出一種感覺:這女子莫不是國子監、藏書樓那種地方生出的一縷精魂。一身的濃濃書卷氣,好似寒石清泉般凈心滌志。

女子一步步向午門走去,群臣目瞪口呆地看著,終於有人驚叫出聲:

“是左鈞直!”

“是左鈞直!”

九排九釘的厚重朱漆大門轟然大開。

眾朝臣看著左鈞直直直地跪了下去:

“罪臣左鈞直,求見皇上。”

數名金甲衛士執刀而出,兇神惡煞地便要將她拿下。但見她起身退後一步,手上一枚火藥引信沙沙地爆著火星,如蛇吐信。

左鈞直漠然道:“我要見皇上。誰敢近前,我與爾等同歸於盡。”

左鈞直入兵部之前消失過一段時間,彼時造佛郎機大炮尚是機密。然而去年秋狝過後,佛郎機大炮現於世間,左鈞直造炮之事也被私下傳播開來。

所以她此時手持火藥,百官無不心生懼意,有膽小的已經拔腿而逃。那些衛士沒料到左鈞直竟然是有備而來,無一人膽敢近前,慌忙派人進宮通傳。

皇帝宣召。

宮城之中聚起重兵,手執鐵盾嚴陣以待。左鈞直獨自一人行走在前,周圍十丈之內,無人敢近。

幽藍的天幕上細月一鉤。

宮城巍峨肅穆,重重樓宇氣勢雄渾,昭示著天家之無上權威,沈沈地令人心生敬畏。

太和殿中已經亮起明明燭火。

一名手執拂塵的內侍前來向左鈞直道:“請左姑娘前往勤政殿等候!”

左鈞直施禮道謝,一如以往扮男子為官之時。看得群臣咋舌。

左鈞直方走了兩步,穿著明黃錦衣的明德忽然飛奔了出來,抱住她的雙腿,嗚嗚哭道:“本太子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姐姐了!”

那內侍慌忙叫道:“太子不要——”

衛士如潮水般湧了過來,刀槍如林,將左鈞直和明德包圍在正中。

左鈞直不緊不急地將火線引子遞給明德,傾身將他抱了起來。

那內侍尖叫道:“左鈞直,加害太子,連誅十族!”

左鈞直淡淡看了那內侍一眼,拿著火折子點燃了那引子——

數千衛士、文武百官,此一刻無不汗流浹背。引信燃燒的哧哧之聲清清楚楚地飄浮在清寒空氣裏,鋸齒裂木一般割得人鼓膜發疼。

這左鈞直,好大的膽子!

隨著一聲尖嘯,一支漂亮的彩虹煙火突飛而出,在幽暗夜色中綻放出絢麗色彩。

明德從來沒有親手放過煙火,男孩子天生有對炸藥、兵器之類的喜愛,歡喜得咯咯直笑,又點燃了第二支、第三支。

“姐姐,這就是你說要送我的新年禮物?還要還要!”

素白身影漸行漸遠,衛士和百官眼睜睜地看著明德太子歡騰地在左鈞直懷中跳個不停,帶著發上的兩根明黃穗子跳來蕩去,一個個都驚得說不出半句話來。

刺著雲海龍紋的深青袞衣帶著冷威洌香進了勤政殿。低低一聲,屏退了執麈捧硯的眾內侍。

一殿幽寒,殿角窗外,一枝臘梅綻蕊吐芳雪未消。

“陛下一夜未眠,恕罪臣耽擱了陛下休息。”

禦案上數枚蠟燭燃得只剩了最後一灘蠟油,硯中朱墨未凝,一殿中俱是幽幽淡淡的龍涎雅香。

明嚴淺淺擡眼,目光如涓細溪流淌過面前屈跪在地的素凈容顏,無波無緒道:“朕已下旨處死朱鏑。”

左鈞直亦是答得波瀾不驚:“陛下多慮了。臣今日,不是為括羽求情來的。”

明嚴面上閃過一絲異色,左鈞直雙眉清平,垂目道:“臣混淆朝綱、結交夷族、德行不檢,自知罪大惡極、時日無多。臣今日冒昧求見陛下,只是因為幼蒙父親教誨,做事貴有恒,有始則必善終。陛下昔日命臣編纂瀛環圖志,詳述海內萬國之歷史地理、政制人文,究外夷之長技,強中華之國力。陛下之語,臣三載來未敢有一日忘懷,夙興夜寐,唯恐辜負聖眷。今臣以死罪之身,無顏再效忠陛下左右。不能終事,是罪臣無能。書成三卷,敬呈禦覽,恭祈聖鑒。願陛下千秋萬代,國祚永隆。”

一字一句,平靜卻決絕。說罷,深深伏貼於地,雙手呈上三卷手稿。

明嚴聞言大震。

薄而清雅的竹縷紙,端莊小楷如行雲流水。字如其人,不見半分矜嬌之氣,卻是澹然中見靈蘊真意。

書名至簡,曰《萬輿志略》。開卷序錄:

以守為攻,以守為款;用夷制夷,疇司厥楗:述籌海篇第一;

縱三千年,圜九萬裏,經之緯之,左圖右史:述各國沿革圖第二;

……

水國恃舟,猶陸恃堞;長技不師,風濤誰讋:述戰艦條議第九;

五行相克,金火斯烈;雷奮地中,攻守一轍:述火器火攻條議第十。

合共十卷,論及夷情、武備、海防、歷法、貨幣等諸多內容,然而完稿者十僅有其三。

再往後翻,乃是敘文一篇。“……《易》曰:‘愛惡相攻而吉生兇,遠近相取而悔吝生,情偽相威而利害生。’……然則,執此書即可馭外夷乎?曰:唯唯,否否。……傳曰:‘孰荒於門,孰治於田?四海既均,越裳是臣。’敘萬輿志略。”

這一篇敘文,述說書寫本書之緣由和成書意義。墨色明顯較其他文稿更濃,濕氣郁然,分明是新寫。讀到最後一句,明嚴緊抿的唇角微抖,忽的將這三卷書稿憤懣往禦案上摜去。

孰荒於門,孰治於田。

四海既均,越裳是臣。

這四句,他此前見過一次。僅僅一次。

若非那一次,他絕不會知道這四句話出自何處。

他身為太子,自幼蒙受整個天朝最有名望的翰林學士授業,卻也沒有讀過這四句古詩,更不知道,越裳乃是上古越族的一個小國家。

若非那一次,他也絕不會知道這四句話的真正意思。

“誰會任由自家門庭荒蕪,而單單去治理外面的田園呢?唯有先把自己的國家治理好了,四夷諸國才會臣服啊!”

是她!是左鈞直!

她根本在十年之前就已經見過了括羽,給他點出了這四句險些令他被逐回南越的冷僻詩文的出處。

沒想到他二人相識如此之早。

甚至,早過於他見她。

“陛下生氣了?”左鈞直微笑著擡起頭來,“孽子孤臣,有何值得生氣的呢?”

明嚴雙臂撐案,面上仍無波瀾,眼底卻已是黑雲垂天。

“陛下是明君,是讓四夷來王的不世雄主。恕罪臣駑鈍,想不明白陛下為何會突然為了幾句話而生氣,更想不明白,陛下為何會突然怕了一個手下無一兵一卒、一身武藝盡被封死的人。”她忽然厲聲道,“難道只是因為一個不知虛實的皇嗣身份麽!”

“左鈞直!”

她目如火炬,面上毫無畏懼之色,“一個家國俱滅的伶仃遺嗣都能讓陛下徹夜難眠,下令賜死,那麽北面韃靼兀良哈騷動不安、南面交趾國界爭端不斷、東面扶桑虎視眈眈,西洋列強紛紜而起,敢問陛下又有何膽色雄踞中土、攘服四夷!”

明嚴定定看著左鈞直,忽的哈哈大笑,鳳目卻仍是一片深寒,“左鈞直,朕算是知道你為何能不動兵馬而平西域。煽弄人心,你倒是一把好手!”

左鈞直輕輕笑了聲,“要說玩弄人心,和陛下相比,罪臣真是自嘆弗如。”

“先拿臣逼得括羽現身,再借八英將他捉拿,括羽心地純良、重情重義,卻被陛下逼得自絕明志,以求不負忠義不負親恩。敢問這世間,有誰能似陛下這般輕輕巧巧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上?”

“果然是人之將死,其言也真。”明嚴勾唇淺笑,“朕識得你凡十年,總算是又看到你囂張了一回。”他雙臂環抱,有些慵懶地半靠在禦案上,“朕若這麽輕松地被你激怒不殺括羽,那朕這麽多年的皇帝真是白當了。”

左鈞直不疾不徐道:“括羽死,則臣死。”

“砰”的一掌拍在禦案上,硯臺筆洗皆跳了起來。“你竟敢威脅朕!”

“那得看陛下覺得罪臣這條命,到底有多金貴。”左鈞直低低笑道,“陛下莫笑臣狂,可這世間,只有一個左鈞直。”

這世間,只有一個左鈞直!

三公九卿、六部尚書,殺了還有別人可以做。

獨獨她左鈞直,會說多國番語的左鈞直,通曉萬國國情的左鈞直,能寫《萬輿志略》也寫得一手好風月的左鈞直,樽酒間臣服西域諸國的左鈞直,泰豐源中一襲小白袍膽敢指點天下江山的左鈞直,一次次頂撞他忤逆他將他不放在眼裏的左鈞直,千百年才出一個。

殺一人,還是存一人。膽大包天,逼著他這個萬乘之尊做選擇的人,恐怕只有這個可惡至極的女人了。

明嚴語若三九寒冰:“朕倒想看看,你能為他做到何種地步。”

左鈞直並不遲疑:“臣願傾盡所有。”頓了頓,又補充道:“為奴為婢也好,做牛做馬也好。臣甘心俯首帖耳,唯陛下之命是從——只要陛下能放他一條生路。”

她字字句句,咬得清清楚楚。明嚴抱臂的修潔雙手漸漸浮現青筋,目光冷到極處,又騰起烈焰。

“朕要看你的決心。”

左鈞直不再言語,徑自站了起來。纖白的手指緩緩扯開了細細衣帶。

層層衣衫,花瓣一般委疊落地。雪白無瑕的身子好似清荷出水,清淩淩亭亭凈植。不曾熏香,卻仿佛有蓮香拂面。

她別開了眼,眼中有掩飾不住的無助和迷蒙水波。因為羞恥而令一身脂白肌膚暈染上淺淺的緋色,好似美玉流醉,靈珠生霞。

腰若束素,雙腿勻潤修長。濃密如雲的青絲瀉落一身,若有若無地遮了雪峰秘徑。

早知道作為白度母和左載言的孩子,她絕非她的容貌那麽平凡。可也絕未想到,向日那端莊嚴肅的官袍之下,是這樣一幅令人神魂與授的軀體。

左鈞直見他仍是站著一動不動,緊咬了唇,走近他,雙手從他腰側環過去,要為他解開蟒帶。

這是一個親密的姿勢。

是一個女人承認並屈身夫權的姿勢。

近在咫尺,他看得清她蒼白無血的臉色,看得見眼角滾著的大粒淚珠。

更感覺得到她心底那強力抑制的厭惡和屈辱。

明嚴猛的推開她。

“滾!在朕改變主意之前趕緊滾!”

左鈞直被他推得險些跌倒在地,怔然不知所以。卻見他手執了一盞孔雀燈臺,嘩啦將其中燈油盡數潑在她那堆衣裳上。正要撲過去阻攔,他已經丟了一截燃著的蠟燭下去。

一堆衣服蓬然起火,在燈油助力下燒得兇猛,焰騰煙飛,眨眼間便只剩一堆灰燼。

左鈞直驚懼不已,然而不知他為何讓她走,卻又要燒了她的衣裳。

“去!去那邊隨便穿一件,滾!”

左鈞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全是他平日龍袍和常服。明嚴常宿勤政殿,這殿中便備著他的許多衣物。

都是天子衣冠,她如何穿得。

但她亦不敢再猶疑。匆匆挑了件沒有龍紋的素色貼裏長袍穿上,顧不得有多單薄,逃命一般地沖出了勤政殿。

一出殿門,刺骨的寒意便穿透了她身上聊勝於無的袍子,凍得她激靈靈打了個寒戰。

這才發現勤政殿外俱是密密麻麻的刀槍,親衛列如叢林。眾多等候覲見的朝臣不敢置信地看著她,目中盡是驚詫鄙夷之意。

她的身量很是不稱這件單衣,冷風從領口袖口灌進來,令她情不自禁地抱緊了身子。

她是逃跑的死囚,她私制火藥恐嚇大內親衛和朝臣,她脅太子為質。

這等彌天重罪,任一個親衛皆可以持刀而上,將她剁為肉泥而不領任何罪責。

可是眼下沒有人敢。

那一身明亮得耀眼的黃色,昭示了天子對她的占有。

黃袍在身,不受斧鉞。

她面有淚痕,衣冠不整,長發淩亂,恁誰都看得出來她單衣之下一/絲/不/掛,亦會想象方才殿中,發生了些什麽。

以這般無恥的手段取得皇上的赦免,為天下人所不齒。

這一個以色侍君、賣身求榮的罵名和惡名,她終生是擺不脫了。

只是就算天下人都罵她無恥下賤,那又如何呢?

今生今世,得那一人,足矣。

鉛雲密布。

自去歲年底以來,郢京便不曾再見過無雪的晴日。

雪花仍是漫無邊際地飄著,大街之上除了一兩只流浪的野狗,幾乎看不見行人。

太冷。

脫光了葉子的大樹連光禿禿的枝椏都被壓折,無處不是一片蕭淒氣象。

括羽從層層石門重卡中走出來,有些受不住無垠白雪所反射出來的明亮白光,下意識地瞇了眼睛。

被卸去了沈重手銬腳銬,推了出去。

微睜了眼,面前卻不是刑臺。

漫天的白色中,白襖紅裙的清麗身影手執一把油紙傘,向著他,清清淺淺地笑著。

他眼前有些模糊。

那靜默如石雕般的身影立在雪中,仿佛已經等候了他千年萬年。

他一步一步,穿過面前紛揚的大雪,好似穿過重重疊疊遷延曲折的時光,各種明媚的或者傷懷的

碎片疊加在一起,浮光掠影般交錯閃現。

生不知為何而生。宇宙十方,他驀然墮入這一個輪回,飄飄渺渺的,卻都是落往她的方向。

一切都是註定的。

他不喜歡皇宮,不喜歡寒冷幹燥的京城,不喜歡那些各懷心機爾虞我詐的人。

十年前本就想離開了,只是懷著最後一絲不願給義父丟臉的倔強在掙紮。

那個夜晚,他十歲,頭一回感覺到人生的迷惘和失卻方向的虛妄,卻遇上了她。

她註定是他的方向,是他無邊黑暗中的那一顆滄海月明珠。

她說:“今天是一個吉日。”

他說:“我什麽都沒有了。”

她彎起嘴角和細細的眉梢:“商道上有句話,叫‘逢低買入’。”

他微微挑眉,目中爍著笑意:“那‘逢高賣出’麽?”

她笑得狡黠:“不賣,留作傳家寶。”

☆、洞房花燭

小小房間一派喜慶之色。大紅喜被、大紅喜燭、大紅喜字……棗子、蓮子、桂圓、花生種種也都是一應俱全,都是翛翛之前備好的。括羽沐浴之時,翛翛將左鈞直拉去化妝,順便教上幾招。左鈞直聽得面紅耳赤的,扭扭捏捏地坐不住。

“別塗了!……啊!你紮我耳朵做什麽!嗚嗚嗚……”

“爹爹救命啊,為什麽還要絞臉啊!!!很疼啊!!!”

“那……那白布什麽的就不用了吧……我們已經……已經……”

“……打死我我都不會對他……翛翛娘!你就臊死我吧!”

“……”

雖然沒有別人,可這一場喜事還是辦得熱熱鬧鬧完完整整。長生帶來了一群狗兒女、狗孫孫,大搖大擺地鬧了一出洞房,每只分到了一大塊肉才得意洋洋地走了。

括羽揭了左鈞直的蓋頭,又解了她的喜髻,將絲絲縷縷的如水青絲挽在指間,又掬起一大捧在鼻下嗅了嗅其間的淡雅清香,放在嘴裏咬了一口。

左鈞直斥道:“你怎麽什麽都用咬的!”

括羽無辜道:“聞起來很好吃的樣子。”

左鈞直淚目,雖然你是餓了很多天,但也不至於這麽饞吧!

喝了交杯酒,慢條斯理解去她身上的重重喜服,括羽道:“姐姐,你還記得第一次給我煮六月柿面麽?當時我看見你長頭發的樣子,就很想過去摸一摸,親一親。”

左鈞直怒道:“你那時才十三吧?都想什麽呢你!”

括羽哼哼道:“你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喜歡我了。”

左鈞直惱羞成怒:“你胡說!”

括羽道:“好吧,起碼是念念不忘。但你十五歲的時候一定已經喜歡我了。”

左鈞直:“自作多情!”

括羽憂傷地嘆了一口氣:“唉,我說你傻你還不信。那時候我叫別人姐姐,你就吃醋了。”

左鈞直一怔,似乎確實如此……難道她那麽早就對括羽起了占有之念麽……真是……真是太丟人了……

括羽道:“當時你換了女裝,我心想可真好看呀。可是劉徽騙你說你穿女裝很難看,我想他是不想讓別人看見罷。”

聽他突然提起劉徽,左鈞直心中遽然一跳。

如此的陰差陽錯,他二人竟成了舅甥。

若不是劉徽向她求親,括羽或許不會去關外投軍。

若不是劉徽以蠟衣坑害五萬天軍性命,致使葉輕傷殘,或許不會激起括羽對北齊那麽強烈的仇恨。

她後來聽說,鐵獅子口那一役,若非葉輕援兵來得及時,括羽已經命喪黃泉。

命運竟然荒誕至此。

他回京之後一直到今天,二人心照不宣地,彼此再沒有提起過劉徽。

明明知道她曾經喜歡過劉徽,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提起,卻是為何?

括羽握著她的手說:“姐姐,我回來之後聽說了劉徽的事情,還看了你寫的《猖狂語》。我當時便想,如果我是劉徽,或者是耶律昭覺,我會怎麽做。”

左鈞直定定地望著他,他卻沒有說出結果。

“義父當年得的是一種怪病,並非不可以治,那藥卻會傷及臟腑,於是需要吃更多的藥,終身無法解脫那越來越大的痛苦。於是義父拒絕吃那種藥。”

“劉徽和昭覺都讓我覺得,仇恨也是這樣的一種病。大齊和大楚世代有仇,於是數百年征戰,硝煙不息。我自己是在戰場上長大的,我知道戰爭是怎樣一回事情。我想,有些東西應該終結在我手上。如果以後你有了我的孩子,我不想讓他再背負任何東西。”

左鈞直心中酸楚。

他這幾句話說得輕描淡寫,可他原本就是這種大事從來都自己一力承擔的人。

當年他被女獻重傷,在她面前卻仍是沒事人似的。若非女帝無意說起,怕是她至今都不知道。

親手滅族、認敵為父的痛苦,恐怕永遠會是一把淩遲他心的利刃。

括羽見她一臉的難過,捏了捏她的鼻子,道:“怎麽,嫁給我還不高興了?”

左鈞直的情緒有些跟不上他的話鋒,訥訥道:“高興……”

括羽盤腿在她對面坐下,正色道:“既然高興,那便給我講講,皇帝為什麽要放我?”

左鈞直愕然擡頭:“你怎麽之前不問,現在問?”

括羽哼了聲:“自然是怕我罵了你之後你便不嫁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罵?!

括羽雙手撫膝,傾身向她,一臉的煞氣呼之欲出:“不用猜也知道你去找了皇帝。你同他說,願意拿你的人換我的命。還去詔獄誘引我,你根本是打算去向皇帝獻身吧!”

左鈞直被他說得無地自容,硬著頭皮辯解道:“哪有……你說的這麽簡單!”眼看著括羽的一腔怒火已經傾盆而下,雙手拿住了她的腰肢,慌忙推著他道:“你聽我說清楚!”

括羽將她拽進懷中,烏青著臉道:“說!說得讓我不滿意,今夜蹂/躪你三百遍!”

左鈞直被他一唬,掙紮著翻身起來,抓著他喜服的領子道:“我自然是做了最壞的打算,可也沒有你說的這麽自輕自賤。我知道皇帝他,是個高傲的人,他相信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,更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。我譏諷他要殺你是因為他害怕你比他強,所以他偏偏要放了你。我越是把自己送上去給他,他越是不屑一顧。其實從我知道成為他的一顆棋子的時候開始,我便知道身份被揭穿的一日遲早會到來,我指望不了皇帝能保住我,我只能把自己變成一個對他有用的人。他可以什麽都犧牲掉,唯獨不能的是他的社稷。”

括羽冷哼道:“那你最壞的打算呢?”

左鈞直低頭弱聲道:“自然是他仍要殺你,還把我給要了。”

括羽譏諷地“哈”了一聲,“所以你想懷上我的孩子,送給他當兒子是麽?然後再施展施展你的手段,說不定還能讓他一命歸西,然後把我兒子送上皇位是吧?”他猛地一拍床榻,“左鈞直,你戲本子看多了吧!”

左鈞直被他嚇得一縮,額上沁出一層薄汗,期期艾艾強辯道:“也……也未嘗……不可以……”

括羽翻身將她壓在身下,單手摸上她的腰腹,剛要開口再罵,忽覺她小腹一搐,面上現出痛苦神色,不由得皺眉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左鈞直額上滲出更多的汗粒來:“……肚子……肚子疼……像是……像是……來月事了……”

括羽幾乎要氣到內傷,低頭狠狠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:“我真想掐死你啊!”

左鈞直來月事肚子疼乃是常例,括羽向來是熟知的。鐵青著臉爬下床去給她沖了紅糖水,又裝了個熱水袋給她捂肚子,冷冰冰地諷刺她:“還借種呢,你當你是一畝三分地啊,種什麽長什麽?”

左鈞直漲紅了臉,“是地又怎樣,說不定是種子的問題,還可能是播的問題……”

這句不過腦子的話徹底讓括羽炸了毛,橫眉怒目咬牙切齒地撂下狠話:“好好好!等你事兒畢了我日日播夜夜播,看看到底是誰的問題!”

左鈞直隱隱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,可他已經吹滅了燈,三兩下剝了兩人的衣服,八爪魚似的貼了上來。

她驚叫:“不穿衣服我睡不著!”

他不給她任何機會,有力地實踐了夫為妻綱:“穿了衣服我睡不著!”

“……”

後來才知道這是他自小在炎熱的南越養成的一個惡習——裸睡……

括羽的諸多優良品德之一,就是言出必行。

春天一到,厚重冬衣脫了下來。一日吃飯,左載言看到左鈞直頸上白綾領子也沒遮住的絮狀紅雲一般的印子,皺了皺眉,提前吃完走了。翛翛掩口咳嗽了兩聲,道:“常勝啊,我們家鈞直身子柔弱,咳咳,你省著些用。”

左鈞直羞得無地自容,只差地上找條縫鉆進去。

括羽很受教地點點頭,“嗯,是該再養壯實些。”

重點在哪裏!

翛翛看著無力趴在桌上的左鈞直,想了想道:“常勝啊,天氣暖和了,多帶長生和鈞直出去遛遛。過些日子草長長些,把屋頂上拾掇拾掇,撿一下漏子。院子裏面黃瓜呀南瓜啊豆子呀什麽的,也差不多該撒種子了。”

你小子正是年輕力壯、血氣方剛的時候,得多給你找點事做,別整天欺負你老婆!

括羽仍是很受教地點頭:“嗯,我會努力的。”

一聽到“撒種子”和“努力”,左鈞直一口湯嗆在喉嚨裏,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
括羽一邊給她順氣,一邊和藹勸道:“別緊張,慢些兒,事兒我做,你躺著就行。”

左鈞直咳得眼淚都出來了。

翛翛萬分同情地看著她,唉,鈞直啊,翛翛娘只能幫你到這兒了,你自求多福……

回了自己這邊的小院子,左鈞直眼淚汪汪地看著括羽:“都這麽久了,還是沒有動靜,會不會真是我不能生……”

括羽瞪她:“又胡思亂想!沒有就沒有唄,我還沒和你單獨在一塊兒夠呢!”

又過了些日子,左鈞直月事仍是如約而至。括羽拗不過她,只得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出去陪她瞧大夫。

左鈞直心焦得很,老大夫卻是個慢吞吞的性子,望聞問切,做足了十分京城神醫的優雅風度。

左鈞直按捺不住道:“大夫,我的問題他的問題?”

老大夫瞇起眼看了看括羽,捋須道:“小相公骨骼清奇,目蘊精光,伏犀貫頂,鳳閣插天……”

您老到底是算命啊,還是治病啊!

左鈞直見他還要滔滔不絕地說下去,打斷道:“那是我的問題?!”

老大夫話頭被截住,不快樂。打擊左鈞直道:“對,你的問題!”

左鈞直一楞,聽見老大夫道:“小娘子似乎受過重傷,氣血不足。加之憂勞過甚,心神受損,所以不易受孕。”

左鈞直只差要哭出來。括羽摟著她肩膀,問那老大夫道: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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